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開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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湯姆簡直百口莫辯:“你的少織和十年後的織田作是同一個人,坐標通過兩個存在鏈接,優先把你傳送到他的身邊很合理。何況我怎麽知道原先的倉庫會被改造成洗手間嘛,這次真不是故意的。”

那之前哪次是故意的,我冷冷地質問它,湯姆一見情況不妙在我的記憶宮殿嚎啕大哭起來,我把它果斷地請了出去。

織田作的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了我身上的風衣。

以防湯姆再次搞鬼,我怎麽都得先對一回暗號:“提問!我離開橫濱的時候,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麽?”

織田作很有禮貌:“你好像沒跟我打招呼就走了。呃…你介意先…我現在有點忙。”

“……哦,理解,”慢了一拍,我轉過身,“我把耳朵也堵住了,你不要有心裏負擔,請繼續。”

織田作:“…….”

都說了,我喜歡聽他無可奈何的口氣:“我其實是想問你能不能先回避一下。”

我情不自禁地笑起來,嘴上說:“你現在膽子越來越大了,都敢把我請出門。你搞清楚情況好不好,你是保安誒,不是什麽港-黑首領或者幹部。”

“首領或幹部就能將你請出門了嗎?”他慢吞吞問,我用力搖頭,“你不是堵耳朵了嘛,還能聽見?”

我切了一聲,身後織田作顯然是不可能繼續了,任何一個有正常廉恥心的男人都不可能。我聽見他重新扣上皮帶的聲音,金屬環扣和皮革的碰撞,然後打開水龍頭,水流沖刷手掌和瓷制的蓄水池。我轉過來大喊一聲:

“你等一下!”

他被我嚇了一跳:“呃…我不可以擦手?”他正要把濕漉漉的雙手放入烘幹機下風口。

我拿出口袋裏的黑色皮革手帳,撕下兩張紙給他,湯姆上線破口大罵了2秒,被我一腳從腦中踢出去:“你用這個擦。”

織田作:“……?”

織田作:“有什麽特殊理由嗎?”

“是不是我非得解釋你才會照做,”論陰陽怪氣,我不會輸給任何人,“你現在膽子真是…”

女人在指揮男人做事的時候,最糟糕的回答是“你很啰嗦”或者“你很煩”,其次是“我等一會兒再幹”。織田作明顯是較高明一類的男人,果決地從我的手上接過兩頁雪白挺括的道林紙,行動上唯唯諾諾,口中他不忘點評:

“這真的不是很理想的擦手紙。”

他看起來對上好的寫字紙被糟蹋顯得惋惜。

我笑得差點彎腰:“等會兒你能在扉頁幫我記下這句話嗎?就寫:[湯姆,你連當擦手紙都不配。]”

我阻止了他將紙團拋進廢紙簍,特地在水龍頭下沖到紙張徹底濕軟,無法寫字,之後撕成指甲蓋大小的一塊一塊。想想我還是不放心,索性沖進下水道。織田作遲疑地註視著我:“你在防止它覆活?”

我這時候才意識到他站得離我太近。

洗手池邊緣的水蘸到了我的巴爾瑪肯風衣,水滴順著防潮布料滑下去。聽到水滴落在瓷磚上,我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
我錯過他的目光,走到淡綠色的出口燈牌下想推門出去,一只手越過我不慌不忙地檢查門鎖:“果然我是鎖上了的。”

我提醒他:“打開是往左邊擰。”

“什麽,不,”他的身體微妙地籠罩在我的身後,緘默,可靠,散發淡淡煙草的氣息。織田作上了早年留下的第二道老式鎖,“就在今天,我醒來的時候,想起小時候發生的一件奇怪的事,簡直像一段突然多出來的記憶,多出來的一天,關於一個拋棄我的年輕女人。”

“你能解釋一下嗎?”

他握住我開門的手,怎麽看都是一股不容反駁的強硬姿態,好脾氣的人生氣起來總是加倍恐怖。

我:“…….”

“活該。”湯姆啐了我一口。

我一心急,門把手連同整副門鎖被我拽了下來。

我&織田作:“……”

我從他替我預留的狹小空間轉身,把零件叮呤咣啷摔在他的胸口:“現在怎麽辦,我是不是要賠錢了。”

織田作全神貫註:“你想看看我的胸肌嗎?”

我:“???”

前後之間的邏輯到底在哪兒:“你現在跟我說這個?拿這個考驗異能者?年輕人,你已經失去了未成年人這層身份的保護傘……”

突然之間他的嘴角上揚,我噤聲了。

“記憶裏的女人長著和你一樣的臉,”他把手小心地放在我的臉頰,“今天下來我一直擔心萬一她是你的姐姐怎麽辦。”

我抓住救命稻草:“沒錯,她是我的姐姐…”

“騙子,”織田作說,“這件事我從來沒對任何人提過。我十幾歲的時候,有一年跑來了幾個口音奇怪的異能者,問要不要跟他們走,我說你們是人販子嗎?他們說包吃包住,被異能組織收養總比留在裁縫店的二樓好吧?他們還給我看了一張我潛在的未來家人的合照,上面有一個很小的女孩子。看起來不願意面對鏡頭,一直在逃跑,張牙舞爪地被她的監護人夾在胳膊底下。”

她留著短短的童花頭,有一雙兇狠的深藍色的眼睛,姿態像個小螃蟹一樣。織田作說,她既不優雅,也不從容,但我還是從她身上窺見了長大後的可能性。

“當時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問:你們家的少主裏有比她年紀大的嗎,最好是成年了的,總之我問了。對方古怪地回答,屁大一點的孩子居然就開始戀姐了。後來我不再殺人了,這件事不了了之。”

“太好了,”我冷冷地說,“你可以講給我們的孩子聽,你對我告白說的話是:[親愛的,你看起來像個螃蟹]。你為什麽不幹脆稱讚我強壯得像一頭古巴鬣蜥,大眼睛可以和蟾蜍媲美呢。”

織田作眨了眨眼:“你喜歡聽這種話嗎,你真的很奇怪。”

我:“……?”

他的視線掃過我不變的裝束,居然都不問我是如何做到的,輕而易舉就接受了我擁有穿越時空的能力:“當時我心想,她拋下我到底要去見誰呢?為什麽我開門的時候人就不見了。好煩,我能不能殺人(我:餵,你OOC了),我甚至可以免費幹這件事。”

隔著頭發,他托住了我的後頸,手指輕輕掃過那裏突出的骨頭,無比專註與平和地看著我:“你還會再一次打開這扇門,消失在我的面前嗎?”

這不是質問,也不是挽留。

這只是一個簡單的問題。無論如何,他都會接受,因為織田作就是這樣一個包容的男人,他的愛意像海面下的礁石。完美符合了浪蕩主角的小說裏,一個等待的老實男人的刻板印象。

乍一看,這種人最不可能和傳奇和殺戮關聯在一起,那樣的敘事屬於坐在酒吧喝牛奶的ghost。

而愛究竟是什麽呢?

塞林格的答案是性,婚姻,清晨六點的吻,是一堆孩子?還是想觸碰又收回手?*

在我上一個男友的認知裏,人生是痛苦的,恐怖的,因此人類是不幸的。但是人類深愛著人生,因為他們深愛痛苦和恐怖。

可是我不愛痛苦和恐怖,我只想堅定地被愛,被選擇,以及當我再次愛上一個人的時候,我不會因此心碎。愛人是有風險的,它等於變相地給予了對方傷害你的特權,即便這並非出於對方的意圖。

我堂堂正正地把手懸停在了織田作的心臟上:“不,我不會再消失了,起碼我會逗留很長一段時間。”

因為這一次,我是為你而來的,也是為反抗命運而來的,命運和死亡站在了我的對立面。我偏偏不會讓它們稱心如意,湯姆想看的不就是這樣一出人類的反抗與自相殘殺的戲碼嗎。

透過蒙灰的玻璃窗,我望見了矗立在橫濱地脈上的五座漆黑的大廈。一個完整的故事裏,有主角就有反派。問題是,我心想:

森先生,你會是我的反派嗎?

輕佻詭譎的男聲隔著門響起:“你好慢哦,織田作,都進去半天了,不會是想賴賬吧,這一次說好輪到你請客了哦。”

我:“……”

我瘋狂比口型:太宰在這裏幹什麽?

織田作無聲地回答“單身漢之夜”。

想了想他正色問我:我們這算偷情嗎?

我:“???”

好沒出息的男人,居然只把自己代入情夫。你倒是有野心一點(?)。

我生命中最漫長的半分鐘過去了,太宰的聲音拖長,染上危險的氣息:“裏面還有其他人在嗎?”

織田作擡高聲音:“不,她不在。”

我:“???”

太宰:“??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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